冬至说再见

贺礼章护住冬至，凌厉的看向她娘，“你这样骂孩子做什么？”

她娘不以为意，“贺先生莫见怪，我们乡下丫头没那么娇气。”

冬至冲贺礼章甜甜的笑着，仿佛在说谢谢阿叔，随即连忙跑去院里生火做饭了。

她娘刚赢了牌，便转头对贺礼章笑的谄媚，“贺先生，留下来吃个便饭吧。”

贺礼章不愿搭理，只当没听见。

外头冬至好不容易才将火生起来，她爹就回来了。

“冬至，你来瞧，看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！”

冬至每日里最开心的就是和爹说话，见他回来了高兴的跳过去，“爹您回来啦！”

夏正阳乐呵的抱起冬至，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的怀表给她。

“爹，这是什么呀？”

冬至从来没见过手里这个小小的东西，用手摩挲着很是喜欢。

“这是怀表，我听人说有钱人家的娃娃都爱用这个，就去买了一块来，喜欢吗？”

夏正阳脸上刻着饱经沧桑的皱纹，眉角的一道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，虽然老了许多，却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周正。

“喜欢！”

冬至握着怀表重重的点头，笑起来脸颊的酒窝都甜了，可是没开心一会，冬至就丧了脸，“爹，这个是不是很贵啊？

娘肯定会骂您的……要不，您退回去吧。”

“冬至放心，不贵的，今天爹刚领着钱，明天带你上城里买些衣服好不好？”

一听可以去城里，冬至又笑开了，想起屋里的阿叔，赶忙从爹怀里下来，“爹，屋里有位阿叔在等您，他说他叫贺礼章。”

“贺礼章？”

夏正阳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，面色也沉重起来。

“对呀爹，娘在里头打牌，我去把阿叔喊出来。”

夏正阳坐在凳子上还有些回不过神，听见冬至说话也只点了点头。

冬至开心地进了屋把贺礼章叫出来。

贺礼章看见一身落魄的夏正阳，笑了，“正阳，这么多年不见，你变了不少。”

夏正阳心情复杂，见冬至还在一旁，赶紧将她哄到一边去，“冬至乖，爹跟贺先生说会话，你先去生火，爹等会就过去做饭。”

冬至虽然觉着奇怪，还是听话的走到灶边淘米煮饭。

贺礼章看着冬至小小的背影，挨着夏正阳坐下，“这些年过得怎么样？”

“挺好的。”

“那还真看不出来。”

贺礼章冷笑说。

夏正阳沉默了一会，开口说：“贺先生，我己经不是贺家的伙计了……”贺礼章说起便有些动怒，低声道：“夏正阳，冬至是我妹妹的女儿是不是？”

“不是！”

夏正阳神色慌乱了一瞬，“云舒的女儿不是早就胎死腹中了吗？”

贺礼章不信，“别骗我了，冬至与云舒长得那样像……夏正阳，你跟我和云舒一块长大，情谊深厚，我也从未把你当下人，如今云舒不在了，我只想从你这听一句实话。”

夏正阳闭了闭眼，深吸口气才道：“云舒只是贺家的养女而己，你还在乎她的孩子在不在这世上做什么？

况且，当年云舒只想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块，老爷夫人那般威逼，还将她赶出了贺家……”言下之意，便是你贺礼章怎还有脸问这话。

贺礼章有些急切道：“如今不同了！

我从未想过云舒会死！

我爹娘也早己……爹爹！

饭己经好了！”

冬至这时突然跑来，两人顿时不敢多言。

夏正阳低声说：“你不必说了，冬至是我的女儿。”

贺礼章看着冬至小小的身影道：“你以为躲到这乡下便能无忧了？

你婆娘对冬至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吗？

这样云舒难道就能安心了？”

夏正阳沉默了。

自个儿婆娘嘴巴毒，但从未打过冬至。

每回说她，她便不以为意道：“谁家亲娘不骂娃的？

你要心疼就别让她叫我娘。”

夏正阳担心贺家人找上门来，便也不再声张。

贺礼章见他不说话，接着道：“我要带冬至走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夏正阳想也没想便拒绝了。

“整日里呆在这个穷乡僻壤，得不到好的教育，冬至是没有未来的。”

贺礼章劝着。

眼见夏正阳还没有松动，贺礼章言语犀利了些，“我是这孩子舅舅，你知道，凭贺家……”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，但夏正阳都懂了。

“云舒唯一的心愿就是不希望冬至回到贺家，她在时你没能让她如愿，她不在了你也要如此吗？”

夏正阳反问。

贺礼章噎住，半晌才开口：“村里没有学校，过两年冬至要上学了，你还得送她去镇上读书，来回这么远的路她一个人不安全……贺先生，这是云舒的遗愿。”

夏正阳看着他道，“云舒也不是贺家人了，你自然不是冬至的舅舅。”

贺礼章深吸口气，知道说不通了，便道：“”过段时间冬至上学了我会寄些钱过来。”

夏正阳没有说话，静静地喝着茶。

“那我就先走了，下回得空了再来看冬至。”

贺礼章在他身边站了一会，看他没有留自己吃晚饭的意思，向冬至那边走过去。

“冬至，舅……阿叔要走了。”

贺礼章蹲下身子，摸了摸冬至的头。

冬至放下干柴，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，对他笑着，“阿叔您不留下来吃晚饭吗？”

“不了，阿叔也要回家了。”

贺礼章拿出口袋里的手帕，替她将脸上的灰擦干净，“真是像啊……”冬至没听明白，只是憨笑着问：“阿叔，那您以后会常来看我吗？”

“会的，只要我有空就来看你和你爹。”

贺礼章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，拿起冬至的手给她。

“阿叔，这是什么？”

冬至拿起手里用银色细链串着乳白色雪花状的玉块，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了。

“这是项链，冬至觉得好看吗？”

“好看。”

“那送给冬至好不好？”

冬至看了看贺礼章，又看了看手里的项链，塞回他手里去，“阿叔，冬至不能要，爹说过，除了爹和隔壁阿婆给的东西，其余人的都不能要。”

“冬至，阿叔送你的可以要。”

冬至摇摇头，不肯收下，“阿叔，冬至不能收您的东西。”

贺礼章无法，又把项链收起来，摸摸她的头，站起身来走向门口，“那好吧，那我们下次再见好吗？”

“好！

阿叔再见！”

冬至把人送到门前，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。

“再见。”

贺礼章摸了摸胸口的项链，对她笑着告了别。

冬至守在门前看他的身影越走越远，就又跳到她爹身边，抱住夏正阳的手臂晃着，“爹，贺阿叔人好好呀！”

夏正阳被她晃得回了神，听见她说的就笑了，“他是个好人吗……爹，怎么我从前都没有见过贺阿叔啊？”

“他是爹以前在外面的朋友，也是最近才知道爹住在这里的。”

夏正阳怜爱的摸着冬至的头发，“冬至，你想不想去上海念书呀？”

冬至还没有去过乡镇以外的地方，更不知道上海在哪，“爹，上海是不是很大呀？”

“那比咱们村大了不知多少，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洋房，每一处的房子都又大又漂亮，还有学校、邮局、公园……哇！

那肯定很热闹吧？”

冬至惊奇的瞪大了眼，对上海有了莫大的好奇。

“是啊，热闹非凡……”夏正阳也己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城市的光景，他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变化了很多。

“你想去看看吗？”

冬至摇头，“上海好是好，可是没有爹在就不好，我才不要去呢！”

夏正阳霎时红了眼眶，抱起冬至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，“冬至真乖……”也不知道这样让你一首呆在这是好还是坏啊。

云舒，我究竟该送冬至回贺家吗？

夏正阳心里想着，不禁落下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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